原标题:印篆里的韩天衡 | 陈福康
我本来想写的题目是“印象里的韩天衡”,不知咋的,打出字来竟是“印篆里的……”。我知道,那是因为韩先生最近出了一本新书《印篆里的中国》,出版社已送我,而编辑听说我认识韩颗粒机先生,也希望我写篇书评。我虽然喜欢篆刻艺术,对篆刻史也算有所了解,但自知这个书评是没资格写的。我倒想写写我印象里的韩天衡。不过这个题目我也不改了,因为“印篆”二字似乎也可以作一点“诗意”的“别解”,北颗粒机宋诗人郭祥正就用过“篆记岁月”一语,意思就是印象深刻的往事。
算起来,我认识韩先生,若用一个“豪词”来说,就是“半个世纪”了!岁月如此骎骎易过,想想也真有点惊诧怅惘。我甚至估计,韩先生未必还能记得我。不颗粒机只是因为他闻名天下,交游极广,而我无名寂寂;更因为我与他“失联”竟已四十多年了。但我把一些故事写下来,如果他看到,相信他一下就会想起来的。
我和韩先生认识,是因他为我刻章,而且还刻了两枚。我这样讲,肯定颗粒机又会让好多人意外,哪有这样子吹牛的?但事实真的如此。韩先生长我十岁,当年他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厂里的青年工人,不过他是个大青年,我是个小青年而已。(下面我就称他为韩兄吧,这样轻松亲切一点。)韩兄认识我父颗粒机亲。先父是一个做毛笔的普通老工人,而韩兄当时是一个喜欢写字的青年,常到我父亲工作的笔庄买笔、聊天。先父是全国闻名的毛笔之乡湖州善琏人,从小做笔工,在上海有名的周虎臣笔庄、杨振华笔庄、李鼎和笔庄等都干过颗粒机。当年这些笔庄与墨庄合并在一起,名叫上海笔墨商店,全上海就这么一家。先父手艺好,又懂得什么笔适合写什么字、画什么画,还能从一堆毛笔里面选出好的笔来。当年大家钱都很少,买啥都精打细算要挑选的。那么韩兄买颗粒机笔当然要“请教”我父亲。不只是他,当年上海滩几乎所有的书画家,我父亲都认识的。先父在旧社会只读过初小,没啥文化,但那些艺术家对他都很尊重。有的书画家还专门定制用笔,得心应手的笔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常常颗粒机拿去请我父亲看一下,先父就在下班后帮他们修。他们很感谢我父亲,于是常把自己的字画拿来送他,或者为他刻印章。那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淳朴。记得当年送给先父字幅较多的有任政、李天马、赵冷月、胡问遂、周慧颗粒机珺等人。
那些艺术家中有一位先生叫单孝天,好像曾是上海篆刻协会会长,跟先父关系特别好,为先父刻过好几个印章。那时我也想有个印章,于是就到中央商场花了几毛钱买了两块石头交给父亲,要他请人为我刻。父亲就交给颗粒机单先生,单先生接过一看笑了,说这两块石头蹩脚,他家里有好石头。他就用他的佳石给我刻了送我。这是我最早得到的著名篆刻家给我刻的图章。(单先生后来还给我刻过藏书章、闲章等,我都珍藏着,至今铭感不已!)那么颗粒机,这跟韩兄有啥关系呢?你别急,听我道来。单先生给我刻了章之后,我就想,那两块石头虽然蹩脚,但也是我花钱买的,扔了不可惜吗?于是我就跟父亲讲了。父亲想了想,说最近常有一个年轻书法家去找他,也会刻图章,要颗粒机不请他刻啊?我说那当然好啊。这样,韩兄就给我刻了一对印,一阳文,一阴文。我那石头很廉价的,但韩兄的篆刻水平非常高,是我极其喜欢的!边款刻“天衡刻石”“福康同志正,豆庐生制”,我才知道他老兄有这么个雅号颗粒机。我给许多专家看过这两方印,无不啧啧称赞。有一次在篆刻家陆康兄那里遇到两位青年刻家,听说我竟有韩大师镌印,惊羡不已,特地赶到我处,拜赏之余还恭恭敬敬地印拓而去。
韩天衡为作者所刻“吴兴陈氏”“福康之印”颗粒机二方印章
韩兄帮我刻印后不久,我被单位推荐去上海总工会“工人理论队伍学习班”,记得在市工人文化宫的活动中遇到韩兄,这样就认识了。与他握手后留下的印象是,粗壮的军人的手(他告诉我当过兵),有力的工人的手。颗粒机当时我想,这手拿起毛笔,拿起刻刀,也是非常有力的。在学习班里有一位姓徐的老兄,跟我关系很好。一次我跟徐兄在马路上走着聊着,忽然遇到了韩兄,徐兄与韩兄年龄差不多,他们也认识的。当时徐兄新婚不久,韩兄就在颗粒机马路上拉着他大嚷,哎呀,你结婚我连喜糖都没吃到,那不行!你现在马上去买!二话不说,就把他拉到路边的一个小店,逼着掏钱买糖。徐兄好像不知所措,买了一斤糖,抓了几把给韩兄,又抓了把给我。韩兄哈哈大笑,扬长颗粒机而去。这件事不知韩兄还记得吗?
1977年,我考上复旦大学中文系。系里有几个同学楼兄、祝兄等喜欢书法,他们成立了一个大学生书法协会。我对书法艺术是喜欢的,但因从不练字,没有参加。协会组织了一场活动,一下颗粒机子请了上海滩四位书法名家到复旦来讲学,场面真够豪华的。哪四位呢?翁闿运、单孝天、周慧珺、韩天衡。这四位,除了翁先生我不认识,其他三位都认识,都给我写过字或刻过章。那么我当然也去参加这个会了。那天来的同颗粒机学很多,都是翘首以待、嗷嗷待哺的样子。四位书家落座后,各自讲了勉励的话,讲了书法心得等等,然后相继当场挥毫,为复旦大学生书法协会题词。那天来的学生很多不是中文系的,其中一个外系同学自己带了纸来,要请各颗粒机位老师为他写字。主持这个会的祝兄就不乐意了:“侬迪个算啥名堂,想擦外快啊?”这些老师路迢迢地赶来,讲话、题字,已经很辛苦了;再说他们写的字幅都是送给协会的,主事者个人谁都没请他们写啊。但那个同学把纸铺颗粒机在桌上,硬要书法家写。在祝兄的劝阻下,几位书家都坐着,没写。那个同学则非常坚持,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时,韩兄就一个人站起来,上去为他写了。这充分体现了韩兄的豪爽、谦和、善良。但主持者祝兄余怒未息,虽然颗粒机韩兄要写他也不好阻止。韩兄是带着自己的印章来的,他写完后要盖章,但印泥却被祝兄藏起来了,坚决不肯拿出来。那个外系同学就只好拿着韩兄一幅没盖印的字走了。这是四十多年前的故事,当年复旦那场书法活动的主持者颗粒机楼兄和祝兄现在都已经逝世了。
那次聚会后,我跟韩兄再没见过面,真有点“相忘于江湖”的意思。我知道后来韩兄进了上海中国画院,成了专业艺术家,还担任过画院副院长。再后来,他退休了,搬到嘉定去住。他把自己多年颗粒机来收藏的大量书画印章精品,还有他自己的作品,捐献给了嘉定。嘉定建造了“韩天衡美术馆”,江泽民同志题写了馆名。嘉定我也曾去过几次,嘉定博物馆和图书馆都请我去讲过课。我知道韩兄就住在嘉定,也想到过去看他。颗粒机但一想到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贸然闯去好像不妥,弄得不好他也许还想不起我是谁,所以一次也没去拜访过。我跟韩兄之间的交情,就这么一点点,但是这些小事情,能够显示出韩兄的热情、真诚、豪迈,一点架子都没有。这就颗粒机是印刻在我心里的韩天衡先生。
作者:陈福康
文:陈福康 编辑:吴东昆 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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